有苏

青山满目无用,青山不是我家。@·有苏-

主烨姬x群像|斩仙 129

 

 

129

 

 

绵绵不绝的刺痛令姬发已经意识不到外界,灵台内突破大乘时筑起的高墙在被不断冲击。

 

怪不得突破天道控制时如此轻易,姬发痛到麻木,勉强分出一缕心神思索:原来天道不是想要他做个傀儡,而是要切实地占据他的身体。

 

它根本不屑于要什么傀儡,也就不坚持操纵姬发的神识,而是要从姬发体内将他的神魂挤出去!

 

无尽的攻击落在神识上,姬发双目紧闭,面色惨白,口鼻间还在流血,连耳蜗内也渐渐渗出血来。

 

韩烨仓惶地抱着他,诸般方法用尽也没能瞧出姬发到底是怎么了,但此时此刻,此情此景,有能力让姬发变成这样的唯有天道。

 

天道仍是天道,韩烨的剑斩的了仙,却无法威胁到无形无迹的天道,他只能仰头看向温周二人,怒喝道,“想办法救他!”

 

不消他说,温客行与周子舒已然出手——

 

白发仙人身形一闪出现在姬发身旁,一指探出,抵在姬发眉心,泛起微光。

 

周子舒伸手在虚空一握,仿佛扯动什么,狠狠一拽向天穹甩去。

 

他是大道的一缕分识,又保有全部记忆,自然有抗衡天道的法子——天道掌管世间一切法则,自然只能以看不见摸不着的法则与它相抗。

 

温客行强行破入姬发的灵台,以仙力支撑他不被天道驱逐出神魂,但姬发还未飞升,仙力对他来说过分强悍,尤其神魂乃是修士最脆弱之处,两厢夹击之下,那透明无形的魂魄隐隐有碎裂的倾向!

 

另一边,周子舒才回归仙体,天道却已吸收了凡人界的气运,况且大道沉睡前将万物法则皆交付与它,周子舒不过是留下的一个后手,几番交锋之下渐渐不支。

 

“王越!”

 

他厉声喊道,“你得想办法救姬发!”

 

下方的王越一怔,手足无措地看向姬发,又看看天穹。

 

周子舒和天道的斗法不是凡人能看到的,甚至连仙人也未必能窥到一丝一毫,只是天幕之上不断变幻,一时阴一时晴,又或一半碧空如洗,一半漆黑如墨。

 

“我……”

 

王越的思绪一片混乱,他不傻,眼下形势分明,天道要伤害姬发,而姬发一旦踏上登仙梯飞升,从此三界倾覆,再无清正之日。

 

他自然想救姬发,但丝毫想不到该如何救他。

 

微光湮灭,温客行倏然撤回了手,语气冷硬,“不能再继续给他灌输仙力了,再灌下去他的神魂便要碎裂,顷刻便会被天道夺舍。”

 

失去了仙力的支撑,姬发又抑制不住呻吟一声,眉头紧簇,耳蜗内流出如注鲜血。

 

怎么办?

 

王越呆呆看着情状凄惨的姬发,见他白衣染血,触目惊心。

 

他下意识抱紧了身边的凌睿,茫然而喃喃道,“凌师兄,我该怎么办?”

 

温客行仰头看着天穹上与天道斗法的周子舒,眉头紧锁——周子舒已渐露颓势。

 

“王越,我教过你的——在不周城中!”

 

他猛然转头向王越喝道。

 

王越的眼睛睁大,忽想起不周城内那个奇怪的老乞丐,和那句除他之外无人听到的话语——

 

天要灭之,以慈卫之。

 

温客行只喝了一声便住口不言——他与周子舒皆知王越的道,或许那昏迷不醒的医修也有猜测,但此道太过特殊,不是王越自行悟出便毫无作用,他提醒这么一句已是逾越。

 

“你看看怀里的人,看看姬发,看看四周!”

 

天穹之上,周子舒不敌天道,胸口一窒被逼出一口血来,他拿袖口抹去唇畔的血迹,厉声问王越,“你是大道分识,却一避再避,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?!”

 

“我不是逃避!”

 

王越下意识高声反驳他,说完却又滞住,不知该接着说些什么。

 

他看着怀中昏迷不醒的凌睿,拿手抹了抹凌睿面上的焦灰和血迹,想起凌睿曾温声向他说的话:“你会找到自己的道的。”

 

可是我找不到,凌师兄。

 

王越逼自己凝神静气,去想别人的那些道——

 

姬发本是修无情道,却又和韩烨生了情,不知到底是什么道;

 

韩烨乃十世人皇,天生的王道剑,为了姬发斩仙而转为霸道剑意;

 

赵泛舟修浩然剑,立志诛尽世间邪魔,最终却爱上了最大的魔头,和他一同赴死;

 

陆微寻本修乐道,不知道为什么又跑去修无情道,杀尽和他有因果的人后堪得圆满;

 

凌睿是医修,以悬壶济世为己道,为了他而施邪术,滥杀无辜,致使入魔……

 

王越这一生所识的人不多,好像每个人最终都偏离了自己最初的道,道又是什么?

 

在凌云台时,师长曾经教诲,道是一个人的性之初,是他看待万事万物的方法,是他的本性。

 

“你不是懦弱,你只是心慈。”初见时凌睿的话语又浮现耳畔,王越呆呆地看着凌睿的面容,又看看已经快要撑不住的姬发。

 

我的性之初是什么?

 

王越一生称得上碌碌无为,他天资差劲,无数天材地宝供养也没能突破筑基,引得凌睿为他走上歧路。

 

他不喜欢争斗,不想做天之骄子,不想做天下第一,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,在有限的生命里和喜欢的人呆在一起。

 

凌睿是神农谷少谷主,地位超然,身怀奇珍异宝无数,曾想赠与王越一些,王越不要,他觉得那些东西没意思,也用不着,身上一件凌云台的弟子服就穿了许多年。

 

这是我的道?这又是什么道?

 

天要灭之,以慈卫之,然后呢?

 

他的思绪不知不觉逸散开,面上渐渐有了自己觉察不到的明光。

 

周子舒略松了口气,瞟了眼除了明夏已无人在意的两具尸体——若是王越再悟不到,即使时机未到,他也得先走那一步了……

 

韩烨紧紧握着姬发的手,不断在他耳畔低声哀切地唤着,“姬发,你想想我,再坚持坚持。”

 

姬发的口鼻耳蜗内涌出的血越来越多,俊秀的容颜早就被血迹脏污的不成样子,他的身躯忽然剧烈颤了一下,眼角也开始渗出血来。

 

韩烨抱着他,几乎绝望地闭上眼,落下一滴泪。

 

嗡——

 

下一刻,不知何处传来一阵嗡鸣,所有人俱下意识循声望去——

 

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万里外飞来,落至王越手中。

 

形迹狼狈的筑基修士神色前所未有的宁静平和,他抓着那物什,在地上磕了磕,磕下层层泥土与污垢,显露出一把剑的形状。

 

周子舒见此,肩膀一松,长舒了口气,低声说,“是道祖的剑。”

 

那柄剑比起世间任何剑修的剑都有些拿不出手,即使除去附着的污垢,也是灰头土脸,还有着已被侵蚀进纹理的,除不掉的痕迹。

 

那是一柄木剑。

 

但任何人都不会小瞧它,盖因它虽简陋不堪,却有着难以忽视的道韵,只是看着就令人目眩。

 

如今这柄不知从何而来的木剑被握在一个筑基修士的手中,王越眉眼低垂,满身风尘泥土,轻声念道:

 

“道祖有言,我有三宝,持而保之:一曰慈;二曰俭;三曰不敢为天下先。”

 

随着他的声音,天际霎时明暗不定的闪烁起来,这神异的景象令三界惊呼,王越却置若罔闻,只是继续念道:

 

“慈,故能勇。”

 

他抬手扬剑,对着虚空毫无章法地一挥,什么都没有发生。

 

王越却不停歇,继续道:

 

“俭,故能广。”

 

又是一剑挥出,他慢慢抬起眼,直视天际,一字一句道:

 

“不敢为天下先,故能成、器、长。”

 

第三剑挥出。

 

天地静默一片。

 

韩烨略抬头瞥了一眼,又去看姬发,却发现姬发已不再流血,神色安宁许多。

 

下一刻,分明没有任何声音响起,三界生灵却俱闻听一声哀叫,那声线雌雄莫辨,混沌不清,但其中的凄惨痛苦之意分明。

 

王越亦听到这一声,但他没有流露出任何喜色,只是怔怔看着自己握剑的手。

 

“这就是……我的道。”

 

他喃喃着,“我修……三宝剑。”

 

袍角一紧,一只手无力地扯住他的衣角,王越垂下眼,才看到凌睿不知何时已经醒来,虚弱得说不话,只能嘴唇蠕动着用口型道:

 

我说过,你会找到自己的道的。

 

王越讶然瞪大眼,还来不及流露出一点喜色,倏然眼前一黑。

 

他的发丝顷刻变白,原本白皙的肌肤爬满皱纹,手背上甚至浮现出点点锈斑——

 

王越是一个筑基修士,他没有足够的灵力,所幸还有三个月寿元。

 

如今已不剩什么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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